傅建平：中国式数据要素治理与发展的十个观察

　　一、主要矛盾

　　当前制约数据要素有效发挥的主要矛盾：经济社会对高质量、高价值数据的需求与不平衡不充分的供给之间的矛盾，矛盾的主要方面在于供给侧。

　　供给和需求是一个矛盾统一体，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就要处理好供给与需求的关系，要把提高供给质量和提升需求层级有效匹配。当前，数据要素供给侧结构性矛盾突出，要通过改革破除体制机制障碍，贯通生产、分配、流通、消费各环节，构建供给和需求正反馈机制，推动形成需求牵引供给、供给创造需求的更高水平动态平衡。

　　二、终极目的

　　让企业群众有更可持续的数据财富获得感，才是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的终极目的。

　　“获得感”是一种“人民群众有所呼，改革有所应”的呼应感，是一种让人民群众得实惠的受益感，是一种使人民群众数据权益得保护的尊严感，是一种让人民群众成为数据要素化“主角”的参与感。

　　要坚持“价值共创、责任共担、利益均衡”数据共同体理念，一次分配，强化对数据处理者基于价值创造的激励导向。再分配，坚持公平优先，由政府通过每年个税专项附加扣除、社会保障支出等方式，兑现各类组织和个人“数据共有权益”。三次分配，鼓励以慈善、分享、志愿等方式分配数据财富。

　　三、根本问题

　　在新时代条件下，数据成为党的重要执政资源、国家的战略性资产和新型生产要素，推进数据要素化归根结底是个中国式政治经济学问题。

　　从研究对象看，涉及两个核心问题，即人与数据的关系（生产力）、人与人的关系（生产关系）。从研究任务看，揭示数据基本特性及数据价值创造、交换与实现的运动规律。从研究层次看，分为数据基础法规制度、数据治理体制两个层次。

　　其中，数据基础法规制度聚焦于数据所有制形式和收益分配方式，属于数据生产关系的本质层次，反映着数据生产关系的根本性质。数据治理体制是数据基础法规制度的具体组织形式，包括管理体系、供给体系、流通体系、应用体系、统计核算体系、技术体系、安全体系及监管体系等，反映的是数据要素的配置方式，属于数据生产关系的运行层次。

　　四、国际话语权争夺

　　未来全球数据要素配置话语权的国际竞争将空前激烈，谁掌握数据谁将赢得发展主动权，谁利用好数据谁将赢得未来数字竞争新优势。

　　必须从国家战略最高层面考虑，立足国际秩序大变局来把握数字化规律，立足提升党的执政能力大前提来谋划数字化发展，立足国内国际大循环来统筹推进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，构建数据发展主义，牢牢掌握国家数字竞争“主动权”，走出一条具有中国式的数据治理与市场化利用之路。

　　五、市场生态培育

　　单一数据流通模式难以满足多元市场需求，场外、场内长期并存成为必然，场外交易依旧在当下和未来较长时期内占据主导位置。

　　要构建适宜数据要素特性及其运动规律的多级市场结构，完善市场准入规则、竞争规则和流通交易规则，培育多层次、多元化数据流通生态，建设全员、成体系、全过程的数据合规治理体系，提高治理能力，打造数据合规共同体，推动数据的充分生产、合理分配、高效流通、自由消费。

　　六、公共数据开放利用

　　行政授予单一或少数国企公共数据垄断经营地位，从短期看不会产生多大成效，而长期看破坏公共数据开放利用生态、阻碍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。

　　公共数据是大家的数据，要推动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更好结合，做好公共数据授权运营工作，培育公共数据运营服务生态，优化供需结构，畅通供需渠道，提高供给效能，促进公共数据与全社会数据融合，释放数据红利，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。

　　七、放水养“鱼”

　　“数据财政”不应成为公共数据运营的优先目标。公共数据持有者、处理者和运营者应当技术上、价格上让利公众和中小微企业，并持续高质量地向其提供免费的公共数据服务。

　　充分发挥各类所有制企业的优势，将国企的实力、民企的活力和广大市场主体的创造力更好地结合，在数据加工处理、授权运营、流通交易、收益分配、场景应用等方面保障机会公平。

　　既要规范发展国家级数据交易所和区域级数据交易机构，又要大力发展行业性数据交易平台、数据经纪人、数据合作社、数据银行、数据信托、行业及跨境可信数据空间等流通新模式。

　　八、吃改革饭、走开放路

　　数据治理与发展水平受制于我国政府、企业和社会数字化转型进程，推进数据要素化既不能盲目乐观、操之过急，要避免政绩冲动，也不能畏首畏尾、犹豫不前，要为先行者撑腰。

　　要建立健全“鼓励创新、价值驱动、包容审慎”的容错纠错机制和数据权益保护机制，鼓励各类主体参与改革创新、大胆探索，突破体制机制障碍，推动产业数字化和数据产业化。要广泛凝聚改革共识，增强改革动力，形成百舸争流、百花齐放的良好改革局面。

　　九、防微杜渐

　　警惕数据要素领域形式主义和数据泡沫引发的数据危机，力戒用轰轰烈烈的形式代替扎扎实实的落实。

　　数据要素是一个新生事物，各界对它的特性及其价值运动规律尚未把握。在推进数据要素化过程中，需要政府、企业、社会保持战略耐心，凝聚改革共识，形成攻坚合力，解决供给侧结构性矛盾。

　　十、解放数据生产力

　　白市与黑市的斗争是一场持久战，不能仅靠几十个数据交易机构、几百家数据服务商，更需要调动各界能动性，共同参与、全员抗战、整体突围。

　　加强党对数据工作的全面领导，多管齐下严厉打击“黑市”。发挥新型举国体制优势，以国家数据局组建为契机，构建横向到边、纵向到底的国家数据治理体系，提高政府数字化治理能力、企业数字化发展能力、社会数字素养。

　　更加注重数据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建设，更加注重制度供给、数据供给、理论供给、能力供给，更加注重公共数据授权运营生态建设，更加注重构建多层级、多元化流通生态，更加注重国外数据要素的引进，更加注重数据与实体经济活动融合赋能，更加注重数据权益和数据合规。

　　（傅建平为清华大学公共管理与决策科学实验室研究员、广东数字政府研究院副院长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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